(广场肖像)大象与鸽子的窝

大象与鸽子的窝
成寒(台湾)/文
2003-7-26
深圳商报
她的许多幅画里,皆有自己的影子大象配资。
受苦的、忧郁的、哀伤的、孤寂的、无言抗议的,两道漆黑似飞燕的眉毛,大而幽黑的眸子在画里紧紧盯着你──我看得心都纠结起来大象配资。
“我作画的目的,只因为非画不可大象配资。”“人们视我为超现实画家,事实并非如此。我从不画梦境里的景象,我画的是真实的自我。”在1938年的访谈中,弗里达·卡罗(FridaKahlo)如是说。
用生命的激情作画
的确,弗里达从来就是用生命的激情作画大象配资。
弗里达作画的理念,亦是拉丁美洲文学与艺术一贯的创作泉源,如马尔克斯(GabrielGarciaMarquez)和阿言德(IsabelAllende)的小说,结合记忆、梦境与艺术,满布着魔幻与写实交叠的魅影大象配资。
去年九月,在伦敦泰德艺廊,当我的目光触及麦当娜收藏的那幅《超现实:解开欲望》(Surrealism:DesireUnbound)之际,震惊良久,无法言语大象配资。从表面上看来,弗里达的画充满超现实的意象,宛若层层梦境浮现。然而,这些画蕴涵自传的意味,深入弗里达内在的情感与肉体的生命,描绘欲望、痛苦和死亡,深具原创性———从来没有人是这样作画的。她亟欲以画笔表现内心深处的挣扎,探索不为人知的漂荡灵魂,在画布上诚实地面对自己。浓烈的独特画风,使弗里达成为拉丁美洲有史以来名气最响亮的女画家。
弗里达出生地在墨西哥城西南郊附近,一个叫柯瑶坎Coyoacan)的小镇大象配资。她是家中第三个女儿。以摄影为业的父亲来自德 亲则是印地安和墨西哥的混血。六岁那年,弗里达感染上小儿麻痹症,一年后痊愈。可悲的是,这场病不过是她一生中与疼痛不断搏斗的开端罢了。十五岁那年,弗里达进入墨西哥最优秀的中学念书,浸淫在文学和艺术的天地里,并结识当时墨西哥最富盛名的画家狄耶哥.里维拉(DiegoRivera)。狄耶哥以绘制超大型壁画著称。我在墨西哥城的大皇宫亲眼目睹他的壁画,描绘墨西哥民族奋斗史的历程,气势磅礴,尺寸大如宫墙。难怪当年青春少女的弗里达,对这位肥胖、才华四射的艺术家一见钟情,发誓将来一定要嫁给她。
大象与鸽子:墨西哥最伟大的艺术伴侣
一溜高高的石墙环绕着殖民地风格式建筑的U型房舍,外墙漆成绚烂的、鲜艳的深蓝,这就是我怀想多年,千里迢迢搭上飞机前来朝圣的“蓝屋”(西班牙文:CasaAzul)大象配资。两扇巨大的木门,彷若通往魔界的入口。一入内,映入眼帘的是苍翠的热带植物,花草、仙人掌长遍了整个庭院。接着,又出现一道略小的铁门,门上点缀着一只只青蛙雕像──狄耶哥的象征。而他的长相,的确有几分像青蛙,凸眼、宽嘴、厚沉沉的眼皮。生前他也常故意喊自己“青蛙”。至于他的体型,身高六,体重三百磅,简直像一头大象。然而,或许是艺术家的气质,却显得优雅而自得;身形娇小的弗里达站在他身旁,宛若一只小鸽子。我留意到,同一条路上的街坊邻居,为了与蓝屋搭衬,纷纷将自家房子的外墙也漆成深蓝色系,构成一种协调的美。由此可见,当地人是多么热爱艺术家,多么尊重艺术。
这座由包浩斯建筑师设计的弗里达·卡罗纪念馆,实际上是她出生、死亡及与狄耶哥共同生活的地方大象配资。她生前的东西依旧在,包括收藏可观的漂亮娃娃、吊满了墙面的画笔,还有记载着生命痕迹的老照片。由内院走进的第一个房间是客厅,当年这里进出的客人包括科学家爱因斯坦(SergeiEisenstein)、企业家洛克斐勒、作曲家盖希文(GeorgeGershwin),俄国革命家托洛茨基,如今是弗里达的专属画廊,其中一幅是她的最后遗作,西瓜静物画。陈列在墙上的,尚有几幅二十世纪著名的艺术家作品,如保罗·克列(PaulKlee)、杜尚(MarcelDuchamp)等人。弗里达及狄耶哥的名字,用马赛克磁砖一块块拼贴在厨房粉白的墙壁上,一旁是两只鸽子衔着彩带飞向彼此,打出爱的蝴蝶结。还有块刺绣装饰,上面绣着中国字,据说是祖国大陆的馈赠。
上了二楼,白花花的阳光照进宽敞的画室里,沿着光的痕迹移过去,可以看到轮椅前的画架上未完成的素描,床边的拐杖,角落有一面镜子,弗里达从镜里把自己的容颜投影在画布上大象配资。木头桌面上调色盘和画笔摆置妥当,仿佛主人刚走开,随时会回来。
当我有了翅膀可以飞大象配资,还需要脚吗?
就在十五岁那一年,一场惊骇的意外改变了弗里达的人生大象配资。一辆巴士与她搭乘的电车相撞,车上的扶手钢条直穿入她的腹部,她的脊椎骨当场断成三段,右腿骨折。这场意外,不仅造成她的身体半残,且带给她困扰终生的疼痛。可她并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在长达数月的康复期间,未经师承的她自此提笔作画。床上特别设计的画架,让她可以不必起身,躺着便能作画。
“我画自画像,因为我总是孤单一人,因为我最了解的是我自己大象配资。”(IpaintselfportraitsbecauseIamsooftenalone.BecauseIamthesubjectIknowbest.)身心的双重创伤,成为弗里达一生创作的主要题材。对她来说,作画也许是最佳疗伤药,唯有从画中才能找到自己。
她在日记上写道:当我有了翅膀可以飞大象配资,还需要脚吗?(Feet,whatdoIneedthemfor,ifIhavewingstofly?)
她终生所尝受的一连串苦痛,精神上的或生理上的,都深深影响了她的艺术大象配资。在画里,她以有刺的炼环或钉子代表种种的痛苦。她甚至在自己的照片上描画眼泪。
唯有作画大象配资,忘掉所有的痛苦
弗里达和狄耶哥的爱恋,经过几番折腾,她甚至一度失去了自我大象配资。在她的眼里,狄耶哥才是世上最伟大的画家。在意乱情迷中,弗里达不知不觉受情人的影响。她急于获得对方的肯定,拼命模仿狄耶哥壁画的平面、多彩的风格。其实两人各有特色,以尺寸来说,狄耶哥以超大型壁画见长,弗里达则是不成比例的、小小的自画像,无法相提并论。
他们终于在1929年成婚,数年后离婚,1940年又再婚大象配资。狄耶哥的艺术家个性狂狷不羁,用情不专,屡次与其它女人发生情感上的纠葛,令弗里达痛苦万分。
像弗里达这样的才华女子,心思亦是敏感脆弱、不堪一击的大象配资。终其一生,弗里达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却始终不如愿,三次流产,打碎了她的梦。婚姻生活波涛汹涌,常使她陷入情绪上的低潮。她无法解脱,只能把苦恼和焦虑发泄在画布上。“我没有生病,我只是破碎,只要能作画,我就能快乐。”(Iamnotsick.Iambroken.ButIamhappyaslongasIcanpaint.)
她成了一段传说大象配资,一篇神话
弗里达的画,绝大部分是自画像,以她的身残、生理苦痛,对狄耶哥的爱恨交织,以及无法生儿育女的缺憾,禀着敏锐的视野和感触,来诠释对生死的看法大象配资。画本身,技巧朴实无华,浓艳的色彩,一如她所爱的打扮──如云的黑发配上精致的发饰、彩带及蝴蝶结,脖子上戴漂亮的珠串,一身俗丽的墨西哥传统服饰,大圆裙,绣花披肩,犹如天天在过节。
可是,她的健康每况愈下,死神不断向她招手大象配资。第一次在墨西哥开个人画展时,她已病得无法行动,必须请人抬着担架才能到现场。一九五四年罹患肺栓塞,她孱弱的身子更禁不起如此的摧残,以致离开人世。
弗里达受人爱戴的程度并不因死亡而消褪大象配资。她生前与狄耶哥共筑的爱巢“蓝屋”,保留至今,一九五八年改为纪念馆,内部摆设一如她生前。三十年后,墨西哥政府宣布她的画为国有宝藏,只准借展,不准出售至境外。
狄耶哥曾经说过:“在艺术史上,弗里达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像她那样,敞开心灵,尽情呐喊,将所思所感宣泄无遗大象配资。没有任何女画家有她那般震撼力。”
在短暂的47年生命历程里,生理和心理的苦痛缠绕不休,但弗里达依然没有放弃自我,留给世人鲜活丰盈的画作大象配资。1995年她的画作《自画像与猴子、鹦鹉》的拍卖价格高达三百二十万美金。死后,弗里达成了一段传说,一篇神话,成了人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连她毕生仰慕的狄耶哥都望尘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