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爬树 （1）
大象爬树
（小说）
牧犁
一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像骤然受惊，从树林中呼啦啦飞起的一群黄鹂，叫停了一本正经的工作汇报大象配资官网。
“哦！是厅长的电话大象配资官网。”老薛看了一眼电话上的来电显示说。
“薛厅长”，厅长语调有点复杂又急切不满地说：“组织部王副部长来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大象配资官网。”说完没给老薛留一点说话空间，就“啪”地一声收了线。
老薛原来沉着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哦，终于动了大象配资官网。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像小时候三夏割完麦子，立刻躺倒休息的那种轻松。
他和厅长关系很和谐大象配资官网。厅长从不叫他“薛厅长”，而是叫他“老薛”。一叫职务，就疏远了。语气也一反常态，像点爆了的炸药包，冲击力很强。
老薛的办公室与省府大院的许多厅领导都不一样，别的厅领导文件柜里一般多是各种文件汇编，同僚们送的讲话呀、调研报告之类的个人公文合集或别人送的一些工艺品，和自己的红缎面获奖证书及机关发的党课资料，多数柜格里是空的大象配资官网。而老薛的柜子似乎不够用，除上边的那些文件、资料也有外，桌面上还放着不同粗细的毛笔，墨盒，镇纸及一沓宣纸等四宝。更多的是大部头的文史书籍，像《二十四史》、《新旧唐书》、《古诗词鉴赏》、《辞源》、《辞海》等。柜子里放不下，柜顶和沙发扶手上也是这类书。在两个小沙发的对面墙上，还挂了幅像是临赵孟頫的书法，书卷气很浓。
当时，他正做作的绷着脸听艺术处俩个副处长作‘‘艺术深入农村’’的汇报大象配资官网。张副处长满脸谦恭地汇报 ，李副处长边看他的脸色边盯着老薛的茶杯，一会儿拿起杯子给老薛续水，一会儿又很自然地帮老薛码码办公桌上的文件和书本。依然和所有的汇报一样，核心内容不多，自我表彰的铺垫很多，废话多于正题。
老薛放下电话慢条斯理做作地讲：“就这样吧，厅长叫我大象配资官网。”就草草结束了会议。
刚进厅长办公室，一眼先看到组织部王副部长和二处处长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望着他，都是熟人大象配资官网。
“薛厅长”，厅长没容老薛与王副部长他们说话，就有些急眼地说：“我一直很尊重你，班子里咱俩合作最默契，你的意见经常采纳拍板大象配资官网。我有什么缺点也未见你提出，那为啥三番五次找王副部长提出调走，我很不理解！”
说这话时厅长显得激动、急躁，气喘的呼哧，呼哧大象配资官网。
“厅长，”老薛赶忙赔上笑脸解释说：“你是我老大哥，工作你一直很支持大象配资官网。生活上也很关心。从内心讲我敬重你，感激你。要调回学校当老师，不是对你和班子成员有意见，是从政6年多，觉得教书育人更适合我。”
二
老薛从政前，在某少数民族自治区的师大任教时，已是教育部表彰的中青年优秀教师大象配资官网。他教学认真，做教案，讲课，批改作业全身心投入。最突出的是，仍在不断学习。他主讲古代汉语，围绕这门课程又自修了《中国文学十五讲》、《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国文学史纲要》、《中国文学史》、《唐书》、《史记》等，着重阅读、精读了唐宋八大家及大量的唐诗宋词和四大名著，使知识面愈加扎实。因此，讲课能旁征博引，拈手即来。
他旁听过播音专业课，讲普通话有播音员语音的浑厚磁性，还能讲较地道的东北、四川、山东方言大象配资官网。比如，讲《道德经》时他正用普通话讲，朗诵《道德经》却用山东话说，很善于冷幽默。加上手势的挥动，使课堂气氛轻松活跃。而且用辞也新颖、准确，时而娓娓道来，时而声音激昂，很像今天活跃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演讲人那种风度与洒脱，有着不一般的匠心之妙。
他教学生，重在情趣引导，给一个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让学生从中得到提高的喜悦，使之能静下心来研修自悟大象配资官网。也能因材施教，不厚此薄彼，不问家庭，一视同仁。每一班虽有一两个特别心爱的学生，但他注意分寸，以免让学弟一般的学生内心痛苦或精神负担。不像有的老师，对喜爱的学生不是亲热的拍拍肩、拉拉手，就是满脸含笑，从学习到生活都显得重视。而对学习差的学生爱理不理，一脸严肃，有时还会敲打几句。
在课堂上，老薛能全力调动每学生的注意力，时常提问智力一般的学生，从而了解大家是否都懂了大象配资官网。学生有疑问，他会耐心地再讲一遍，很注意短板效应，力求学生同步提高，进而举一反三。
改作业是件让老师容易枯燥、厌烦的事，老薛却改的特别仔细大象配资官网。看到学生一些新颖观点、认识，觉得对自己有启发。有时看的入迷会哈哈大笑或自言自语发些感慨。这个过程，他感到很愉快。因他是带着兴趣工作，记忆、思维、感观、想象能力就非常活跃。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觉得不负此生，在做有益的事，甚至会觉得自己很伟大。
经他教过的学生，不通的很少大象配资官网。许多学生毕业后，仍爱给人讲是薛教授的弟子，并以此为豪。因此，他讲课理科的学生也常来旁听。许多学生为占个好座位，在上一节课快结束时就在门口候着，颇有观看明星演唱会的场面。
他是留校任教，同系同教研室的学术带头人是他的老师，同事许多人是他的师兄妹大象配资官网。他说话风趣，尊重他人的言行让大家很喜欢，只要他一来气氛就活跃了许多。他没有架子，无论年龄大小，学识高低，地位贵贱，校园门卫、餐厅厨师都谈的来，口碑很好。就是学校那几个大师级老夫子，走路遇见也都要与他热情客套几句。可以说校园、课堂是老薛展其所长，尽其所学的最好舞台。
大学教师的品行、性格和江湖一样形形色色大象配资官网。有循规蹈矩，性格内敛的教师；也有外向张扬，穿戴时尚的活跃人物；有交际广泛，想法做把生意，赶个饭局不安心校园工作，时刻准备跳槽的纨绔子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有了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的小圈子。钻研学术，发奋向上的常在周末聚到校园清静的一角或偏僻一点的教学楼顶吟诗对词，探讨学问；追求生活质量的常约上街，钓鱼，旅游，相互推荐时兴服饰帽鞋；想着调离校园的常相互约局，轮流做东，去这个酒店，那个饭馆邀上政府领导、企业老板吃喝小酌。总结麻将牌经，交流社会杂闻，说猥亵下流话提趣，并在托人找关系赚钱或调入那个政府部门上下功夫。
老薛属钻研学问，忠于职守的那类人大象配资官网。与专研学术，积极进取这个圈子的人在一起，他心扉放的很开，付出的学识与得到的都很多，就叫共同提高吧！有时其他老师为学术问题争的面红争取他支持，他明知一方精到，一方尚欠或一方正确一方有谬，但他总是打圆场要么让请教前辈，要么让查书辩证，不当裁判。别人说他听，别人笑他笑，火候拿捏的外圆内方。
校园的人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大象配资官网。利益是稀有资源，竞争很激烈。为了职称、职务，经费或其它私利，造谣中伤，排挤倾轧，阴招明斗，无极不用。表面争夺常与校园内外、政府领导权势挂起钩来，遥相呼应，千丝万缕，变幻无常。
老薛虽也身在江湖，但相互利害卷入不深，各方面都能接受，基本上无对立面大象配资官网。但他太重名节，脆弱，敏感，易受环境气氛左右，有较重的小资情调。有时旁人说些不好听的话，常误以为说自己。比如，他是同期里学识，教学的佼佼者，晋级副教授毫无争议，但听到未能如愿的老师发牢骚说：“人为不公！能晋升的不是唯唯诺诺的，就是欺上瞒下的。老子活的硬气，不为这五斗米折腰。”老薛就以为影射他，气的双眼泪盈，脸憋的通红，头微微直摇。如换做性直的多心，可能就一拍桌子，二踢椅子，忽地站起来干一场。然而，他通常是躲开，找个无人的地方直叹气。没个3-5天就缓不过劲，很伤自己。
他内心孤独，表面开朗随和， 实际上是怕惹麻烦自我保护大象配资官网。总是以忍让，退避换团结。
他几乎从不主动与人拉扯，套个近乎大象配资官网。从不请客，也不赴宴，还不拜会领导，薛仁贵‘‘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典故，用以描述他再合适不过。
有人求教，他会倾其所有帮助答解大象配资官网。一些更高深的一时回答不了，他一方面求教老师，一方面找资料。不久，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为此，给人的深刻印象是为人踏实、忠厚，负责，有始有终，值得敬重。
有了敬重就想与他加强联系，顺便带些烟酒或土特产拜访大象配资官网。他都一一婉拒。实在拗不过，就收便宜的土特产，贵重的坚决不要。怕伤来人面子，回赠几本他的著作。久而久之，坊间都知道了老薛的脾气。拜访他的上至年长老者，下至青年才俊和在校学生越来越多。他的声望就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日渐增高，有了贯耳声势。
老薛除了在学识上用功及本职上用心外，别无所好大象配资官网。经常教室、图书馆、自己家三点一线，回家顺路去菜市场买个青菜、黄瓜、土豆，蛋奶什么的，少有破规。在家帮夫人做饭、洗菜。饭后休息个把小时，就又开始看书，摘要点。累了，到阳台看看楼下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花盆里同样奔忙地蚂蚁。也许他内心会有一丝悲悯：人的奔走，蚁的爬越均不知何为？他可能会有些迷茫、些许伤感，看来人活一生，草木一秋，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
三
老薛楼下的郑教授主讲历史，是个老夫子大象配资官网。学科外自修 周易与推背图。但实际上把《推背图》、《乾坤万年歌》、《马前课》、《梅花诗》、《藏头诗》、《烧饼歌》、《黄蘖禅师诗》等中国七大预言奇书全精读了几遍。特别让郑教授痴迷的是《推背图》。他说《推背图》将易学、诗词、谜语三者高度结合，灵活运用“图、谶、颂、卦”，设局极其隐蔽。每一时代过去，人们回头一看，就发现此书的预言惊人的准确。这大概是郑教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原因。
钻研的深了，老夫子就有点神叨叨的大象配资官网。看人有点痴，双眼盯着你的眼睛、天庭、鼻子、嘴、耳朵等五官像两把利剑直直地上捅下劈，常看的人很不好意思，甚至有点瘆。看女大学生、小姑娘也这样，时常让她们恼怒。有的会骂出流氓、满脸色相等难听话。
郑教授对老薛很欣赏，经常在一起闲聊大象配资官网。老薛爱听郑教授绘声绘色神侃伏羲的《周易》、初唐相术大师袁天罡、李淳风的《推背图》，半信半疑的权当一种休息。他仍对郑教授摇头晃脑逻辑性很强的推演感觉有趣，从中加深了许多史学知识的理解，以及所以然其所以然演化的关联因果。他把聊天当学术讲座听。
俩人都忙，虽同住一幢楼，常也难得遇见大象配资官网。
一日周末清晨，老薛照例去校图书馆自修，碰见拿着渔具准备外出钓鱼的郑教授大象配资官网。
“你有一缘”，郑教授见他一怔，目光呆呆的盯着老薛看了一会说：“乃万人所向大象配资官网。看似威仪实如蚁叼。你是道法自然呢？还是逆运而行？就看你把持住把持不住！”
‘‘我的轨迹我能看清，老薛听郑教授讲的多了，就笑着摇了摇手说‘‘谈不上好运’’大象配资官网。
“我从未给你细看’’，郑教授听了就有点急说：熟悉6~7年了，这是第一次大象配资官网。话说的死一点，明春要动。”
老薛心里想着要查找的资料，又不愿伤郑教授的面子，就以事急改日聊为借口道别大象配资官网。郑教授知不信，看着他的后背，苦笑着摇了揺头，便各忙各的。
第二年春天开学不久，省电视台应观众诉求准备办一文学类讲座大象配资官网。区师大中文系大师云集，又以精湛的教学造诣和严谨的育人学生榜列自治区魁首并蜚声国内外，因而是省电视台的首选。校宣传部很重视，觉得是弘扬中华文化和传统理念的重要措施，同时对本校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立刻提出了几位如雷贯耳的肱骨大师上呈。校书记心里有偏爱，圈了自己的导师让宣传部与电视台交换意见。
其意与电视台编导不谋而合，当下找来老夫子商量脚本大象配资官网。电视台希望讲普及类文史知识，强调趣味性；大师则愿讲专业性强的高深知识，突出学术性。电视台编导接触人多，思维灵活，扯来扯去各退一步，把方案定了下来。
老夫子很负责，找来老薛等3个得意弟子联写，很快定了稿大象配资官网。
老教授是苏州人，不会讲普通话，一口的吴侬软语，北方人听不懂，让编导很为难大象配资官网。继续用老夫子肯定视听率下降。换人吧，怕伤老夫子面子。老夫子看出倪端自动退出，让校宣传部和电视台在老薛等3个弟子中选。
那俩位高徒虽学问与老薛难分伯仲，但为人张扬，着装花里胡哨，其中一个还留着‘‘刘欢式’’的长发，常有妖艳的年轻女性上门大象配资官网。俩人还各领一个小圈子，经常走穴在外办讲座，人交的很杂：有政府官员，走穴演员，更多是一些打着本校招牌在外招摇撞骗的混混。他们经常轮流坐庄设个饭局，歌厅唱歌，天长日久就有些真假难辨的是非、闲话传到本校。因此，他们名声不如老薛。
俩人又爱出风头，遇到电视台办专题这等好事自然不肯放过大象配资官网。于是，提着名烟名酒和自己的著作上门找政府领导，领导又帮着找该校书记、校长和校宣传部领导。他俩还相互隐瞒着分别把校领导和政府要员约在高档酒店吃饭，把一个不大的事弄的很复杂。书记、校长分别批示，让中文系老师无记名投票推荐。
老实人没吃亏，老薛高票胜出大象配资官网。
老薛是做事追求极致的性格，他按原来的方案将内容做主次划分，主讲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诗魔白居易、诗豪刘禹锡、诗鬼李贺、诗神苏轼等历史名人，再略提一下诗骨陈子昂，诗杰王勃，诗狂贺知章，诗囚孟郊等，辅助插入一些历史名流趣闻大象配资官网。为此，查阅了不少资料， 进一步丰富了演讲内容。
其中，对中华文化这样解释：中华文化也叫风骚文化大象配资官网。风文化代表周文化，周文化就是秦文化，秦文化就是黄河文化；而骚文化代表长江文化。黄河文化与长江文化合在一体就叫中华文化。这连文艺造诣较深的一干电视台秀才们也都不知道或未学到、未听说，看了老薛准备的方案连连叫绝，崇拜地几乎五体投地。
老薛在校讲课生动、活泼，既妙语连珠又风趣无比，因此，在电视上讲授自然效果不错大象配资官网。不光大中学生爱看，就是曾有文学梦，也喜爱古诗词的老者也看的津津有味。
他事先还准备了预案，感觉那一个人物观众喜爱，就插入进去详谈大象配资官网。比如他讲诗杰王勃时，发现录播时电视台导演、编辑、美编、灯光、摄影等人员听的入迷，就索性展开了讲。
他着重讲了王勃的千古绝句：“落霞与孤鹜齐飞大象配资官网，秋水共长天一色”，产生在《滕王阁序》中的这段故事：
那天是九月九日，是重阳节大象配资官网。时任当地最高长官的都督阎伯屿，为给姑爷杨名，借过节在南昌素有‘‘西江第一名楼’’美誉的滕王阁上，举办文人雅士座谈会（时称雅集），让女婿当众发表事先精心准备的作品。名流们对阎都督积极举办雅集的图谋心知肚明，有些人便积极参会捧场。
王勃原是去交趾（今越南）看望任县令的父亲，并不经过南昌大象配资官网。也许命中有此一缘，便绕道来到南昌。因而有了“时来风送腾王阁”的典故。他拜访阎都督。阎知道他的才气，正像今天我们举办活动邀请领导、名人出席会议一样，为显示隆重，请他参会。
雅集不像现在围个圆桌或“回”型，而是主位居正中、正北上座，左右像课堂的课桌一排再一排向左、向右往外排大象配资官网。参会名流按职务，年龄，名望，财富的大小，多少由里向外排坐。他外地人年龄小，只能孤零零坐最后一位。
那时文人圈里就有潜规则，阎都督权威的宣布开集，大家知道意思，就客套、谦逊，都按“规矩”不出头大象配资官网。也许王勃是年少无知，可能是受到冷落借题发作，反正是都督一说完，他就不谙世事，跳到台前当下就写。
与今天写文章一样，先说情况，做介绍，大家没有感觉，带听不听的，尤其阎都督更不以为然，可能还面带愠色大象配资官网。谁知越往下进行，越不一般，直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一出口，大家惊得站了起来，连连赞叹。会议到了高峰，初唐旷才王勃风头尽出。
老薛的电视讲座就是这么生动，一播即受到大中学生和各行各业许多人的青睐大象配资官网。讲座安排在晚上10:00，有许多家庭的老人、小孩都等在那个时段收看。坊间反映、议论赞扬多多，有了较高的收视率。
老薛的出镜，引起了一位分管文化的副省长关注大象配资官网。副省长大学虽是工科专业，但曾是热爱文学的热血青年。只要有空，他都要看看这个节目。 看时对一些章节还做了笔记，不懂不知的第二天还安排秘书帮找资料查询原意、出处、注解及说明。必定是教授演讲，涉及面、专业性都很强。虽老薛讲的通俗，但要查找资料那可就多多了。
秘书从政也7~8年了大象配资官网。本人大学学轻工机械，文学底子不深，许多知识也忘了。当时没电脑，秘书怕伤面子就不愿请教机关其他人，而是通过大学留校同学帮助查找。对方根据要求一下开出十多本书，很费了一番功夫。副省长一听就十分敬佩，又让秘书找人摘要，三查两找断断续续竟过去了三个多月。一来二去，副省长对老薛印象愈加的好。
上世纪80年代初国家不拘一格选人才，重用知识分子，一次副省长和文化厅长下基层调研时，提出选报老薛任副厅长，由他给组织部讲大象配资官网。厅长内心不情愿，他原想提在自己鞍前马后跑的办公室主任，但省长说了就不得不执行。很快，老薛走马上任。
四
薛副教授成了薛副厅长，厅里安排专车接送大象配资官网。薛副厅长怕左右邻居的教授、博导讽刺，就个别给司机讲不让接，自己骑自行车到 。
结果上班进政府大门就很尴尬大象配资官网。到门口时，武警战士手一拦让出示工作证。接过工作证一看职务是副厅长，眼光就狐疑地看着工作证照片，又抬起头仔细看老薛，眼光像锥子一样犀利，盯得老薛真发毛。一毛肢体就猥琐，一猥琐，就真的像个骗子。
老薛是新领导，小战士没有印象大象配资官网。大概是未见过、听过厅级领导骑自行车上班，出于职责，打电话要文化厅来人核对。
这时，不断有铮亮的小车进入大象配资官网。不巧的是，有辆小车文化厅一副厅长在里边，目光和老薛碰见一起，那个副厅长赶紧把脸转了过去，很不自在。
一会儿，文化厅办公室主任率分管保卫的副主任、保卫干事等慌忙赶来，几人边连声检查边帮推车把老薛接了进去大象配资官网。
主任陪老薛到老薛办公室，早在门口恭候，分管后勤的副主任手拿笔记本便跟着进来汇报大象配资官网。
“薛厅长”，办公室主任检查说：“我们工作没做好，让你骑车上班大象配资官网。司机小刘你觉得不顺手，我们重新选。你满意那位？老马？老王或者小张？再不合适，就从外单位调。”
“不、不、不”，薛厅长一听懵了，忙说：“是我早晚想骑车锻炼大象配资官网。再加上学校离厅里骑车也就20多分钟，不远，骑车方便些。”
正副俩个主任飞快地互看了一眼，分管后勤的副主任谦恭地说：“薛厅长，我听您安排大象配资官网。办公室还有点急事，我先去办办。”薛厅长点点头，副主任就离开了。
“薛厅长”，副主任一走，主任过来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很亲近地说：“我想提个建议大象配资官网。”
“你讲、你讲”，老薛急忙说大象配资官网。
“厅领导坐专车是组织决定，”主任诚恳地说：“配车是为了方便工作大象配资官网。你骑自行车，厅长和其他副厅长咋办？让他们很为难。如果他们也不坐，那其他厅局的领导怎么想？按党的优良传统，您是对的。但现实与理想有距离，弄不好，我们还会被其他单位孤立起来。因此，希望您入乡随俗。”说完，主任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老薛本性是谨慎，怕事，不愿与人结怨的人，听了主任的话恍然大悟大象配资官网。同时，又有些懊悔，感觉惹出了闲事，就站起来拉住主任的手感激地说：“政府工作我没经验，以后有哪些不妥一定直言相告。”说完还抓着主任的手上下使劲摆动了几下。
薛厅长从内心感激，主任也达到了目的，把矛盾解决在了萌芽中大象配资官网。
厅长是老机关，感觉老薛人本分、听话，用起来被那些机关油子顺手大象配资官网。为发挥老薛特长,安排他分管艺术处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处。分管的处室与业务正是老薛之长，他很感激这个班长。有了感激就有了感情，有感情就有了互动，不是他常去厅长办公室，就是厅长到他办公室常坐。机关的人揣摩上司的本事都很强，许多处长分管的不分管的和一般干部见他自然多了几分虚假的恭维。他感到肉麻不舒服，但又不好说。
五
艺术处处长老刘是文革前的老大学生，机关厅龄较长，在正处长岗位已13年大象配资官网。文字功底、业务能力、政策水平都很好，就是性格太直，懂的又太多嘴就快， 常讲一些厅领导不乐意听的话。激动起来说话声音很大，像与谁吵架一样，年轻人背地叫他“老愤青”。几次提副厅长或外放地市任副专员、副市长，党组班子内先不统一。因此，他的嘴越来越管不住，性格越来越不好，经常阴沉个脸。有人发现他常在办公室一个人自言自语，不时还乱骂人。
一日，老刘拿着起草的《关于举办全省曲艺评选演出的通知》呈老薛审批、签发大象配资官网。老刘文字主题突出，简明扼要，将评选演出的范围，时间、地点、评选办法，各市相关厅局要作什么，省厅负责哪些，一个环节不漏讲地清清楚楚。鉴于活动涉及各行各业，甚至中央驻省单位，老刘在文件末尾报送栏目，填写了主报：省政府办公厅、副省长，抄送：工交、财贸、计划、建设、农业各综合部门及工会、共青团、妇联等党群口。
那时行文规矩冗多，管理上政府各部门之间按职责大小排序为委、办、厅、局大象配资官网。委是计委、经委、建委、科委和教委，办有农办、财办等。委办为综合部门，负责指导协调对应的职能厅局。如农办主要协调农业厅、林业厅、水利厅、农垦局、水保局、农机局等涉农部门。综合部门在政府简称为大口，代表政府工作的一个主要方面。大口之间是平行对等关系。而通知只能下级发，所以大口之间，同级单位需另一大口所管厅局配合。只能抄送或致函。如这次活动涉及面广，需其他各口管理的厅局配合完成，因而老刘抄送了其他大口及工会、共青团、妇联等党的群团组织。
老薛第一次审批文件，对行文规矩不懂，被给哪些单位可发文，哪些需上报，哪些只能抄送及上下左右的关系弄的一头雾水，像老虎吃天无处下爪一样，正文语句还没推敲，先让行文程序搞的糊里糊涂，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潜规则了大象配资官网。
比如，见了上级领导，他没伸手要握手，你就不能先伸手；到领导办公室汇报，领导没让坐你不能一屁股坐下去大象配资官网。坐也不能一屁股占满沙发，身往后背上靠，而要缓缓地往下坐。屁股只能半个坐到沙发边上，半个屁股悬在半空。这也需锻炼，开始时不习惯，半个屁股要承受全身多半体重，坐久了会绷的疼。两个小腿要替半个屁股减重还要平衡重心，汇报时间长了会发麻。还要有眼色，不时瞄瞄上级的杯子，见没水了要赶忙起来给领导续水。在上级面前最好不要吸烟，领导让吸，吸的烟灰不能往烟缸上弹，而只能把烟头伸在烟缸边上轻轻蹭去。反正潜规则里名堂很多，弄不好让上司反感，你在他手里就不要想提拔。要提拔只能是这个领导工作变动或调到其他单位后，你才有可能得到重生。
这些不能明说的规矩，其实就是体现官是官，民是民大象配资官网。红牌警示，不得逾越。官大一级，天地之分。胆敢不从，送你一双小鞋，动一下嘴，让你数年不能翻身。谁给你评判？也没有人给你评判。无形的压力让你度日如年，倍受煎熬。
就是这些繁文缛节，搞得机关人人小心翼翼大象配资官网。同时，还要特别注意同事相互间的私下谈话或开玩笑，更不能谈论领导能力、水平、德行。因为，你辨别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小人，以防一个小报告上去，吃不了兜着走。就像一位哲人所说：“使人不得不侧着身子站着，谨防背后刺来一刀。”因此，政府部门工作时间长的人共同的感受是：压抑、憋气、心累或深感诸多不公。
人有许多共性，这里要说三点：1、好为人师大象配资官网。对知识、学识、常识、见识不及自己的人很愿毫无保留的倾其所有讲给他人，且兴趣高涨；2、对熟悉、亲近并财力不及、能力不及、性格脆弱、外貌善良的人虽毫无所求但甘愿施于援手。正像刚勇的拳师从不再打倒地的对手一样。3、对与自己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强势张扬的人却常会引以为对手，非要争个高低，辨个胜负，比个输赢，拼个死活，决个头破血流，或暗暗较劲，或公开叫板。总之，非要弄一方退服，方才罢手。
或许是老薛谦虚示弱，或许是诚恳待人，或许是甘为人徒；也可能老刘内心对老薛印象极好；也可能感到老薛识不如己；更可能体会老薛对他平视对等大象配资官网。反正，当他见老薛一脸茫然，就认真地给老薛讲起上级、下级、同级等关于行文的要求来。可别说这行文程序简单，要说清还真是一堂课。对一个初进机关就担任领导的人来讲，还真的需要些时间掌握。
老刘本人爱说话，这一讲开如山洪暴发，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不知不觉竟把一下午时间全部占完大象配资官网。中途，有其它处长进来请示或有年轻干事呈文送报纸，见两人谈兴正酣，便自觉退了出来。
处长们本来就是相互竞争上位的对手，暗中使绊，造谣中伤的事不在少数大象配资官网。于是，有了这种传闻：“老刘业务能力就是强，把个机关行文规矩掌握的如数家珍，仅给薛厅长介绍就讲了两节课的时间。”另一种传闻说：“薛厅长人善良又谦虚，下级讲啥话都能听，心胸真宽。”
如仅按话直解，无疑对双方都是肯定，传出去也不伤人大象配资官网。但真正的意思在话外，这就是善说是非，恶搞算计人的水平。机关的人一般都善于揣摩，如正好又知这一过程，话的意思也许就变为这样：“老刘为人狂妄，都给薛厅长上课呢！而且足足讲了一下午。”对老薛讲的可能是这样：“老薛当个教授也许还行，机关连行文要求都不懂。”这话到老薛调离后还被作为反面教材宣传，只不过蚂蚁成了大象，经过每个人的微调组编，完全变了味。
六
高校民主作风很浓，上下级说话、讨论都很客气或争的面红耳赤，看不出有职务高低之分大象配资官网。老薛在校多年，“三观”基本定型，又初来机关，敬仰、神秘、自卑、内怯、忐忑，五味杂陈兼而有之。见了同僚、下级甚至小青年是他先热情问候。到他办公室汇报，会热情地给你倒茶，站起来让坐。安排工作常是商量的口气，有时还会与处长、一般干部开个玩笑。大家感觉他为人善良，与其他行政领导不一样，没有高高在上的做派，像见自己的老友、兄弟，很放松。
一放松，就不把老薛当副厅长，说话随便，态度也随便，有事没事都愿到他办公室闲聊或中饭后一起散步大象配资官网。可谓没有距离，亲密无间。时间久了，老薛给分管处室安排写个材料，要处长陪同自己外出检查，往往说话不灵。处长、副处长甚至年轻干部都找理由不执行，不是说小孩病了住院，晚上要陪孩子；就是爱人出差，家里离不开，嘻嘻哈哈软磨硬泡顶着不干。常弄得老薛不好下台，但又不愿发火，怕伤自己同志。慢慢又有了一种传闻：老薛不具备副厅长的能力，连人都管不住。分管工作不如以前等等。
厅长知道了，有些气愤，感觉欺负老实人大象配资官网。一日专门把老薛叫到他办公室谈心。
老薛到厅长办公室感觉气氛不一样，厅长依然是笑呵呵地把他让到沙发上，递了一支烟和往常没啥两样，但老薛感到是似乎太正规，太严肃，那不一样也理不清，反正是不一样大象配资官网。
“老薛”，厅长虽笑着但态度有点严肃地说：“和群众打成一片是对的，这是党的光荣传统，应该发扬大象配资官网。但政府和高校有区别，必须领导要有领导的威严，下级要有下级的分寸。”
厅长可能觉得太严肃，话一出口有了批评的口吻，就从老薛坐的沙发旁边站起笑着踱到老薛对面开始以老大哥的口气对老薛说大象配资官网。
“我在厅岗位9年多了”，厅长诚恳地讲：“从感情上说在班子里与你走的最近，就给你谈点体会大象配资官网。我刚当副厅长与你一样，总怕别人说自己当了官，人都变了。结果说话不灵，工作抓上不去’’。
‘‘后来思索、观察发现，屁股必须决定脑袋’’大象配资官网。庭长说到这，缓慢地来回走了几步，脸上时笑时恼地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接着说:‘‘我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说话简短，当训就训，恩威并施。这一变，他们工作反而积极了。你说这是什么道理？看来，距离能不怒自威。指示也不能讲透，要让他们揣摩。一揣摩工作反而上去了，他们还说你有水平’’。
‘‘当然，也要关心他们’’大象配资官网。厅长潇洒地理了一下头发，轻轻地吸了口烟又说;‘‘头等关心是职务提拔。人生四大快事是什么？第一位是’金榜题名时’。金榜题名能怎么样？能进步嘛。还有其他事，符合原则就批办。办不了的，也要爽快答应，不要伤脸面。时间长了，事也就过去了，哈哈哈。”
老薛听了厅长的话感觉不对又对大象配资官网，但知道班长说的是心里话，也很关心自己，就站起来连声感谢！
“我准备下周开个机关全体干部大会，”厅长威严地说：“要煞煞这股风，不能让它蔓延大象配资官网。否则，机关就没了规矩。要牢记一位伟人的话：‘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因此，不能退让。”
在全体干部会上，厅长一开口话锋就直高八度冷嗖嗖的训斥，台下吱吱喳喳各开小会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有万马齐喑的势头大象配资官网。他说：“近来机关出现了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苗头，有的同志上班有事没事往分管领导办公室跑。说话随便，有不利于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团结的言行。个别人骄傲自满，自以为是。这种歪风我们要提出批评。”说到最后，厅长的脸变的有些愤怒。几个当事人不自觉低下了头。有的年轻人相互看着还伸了伸舌头，感觉到了怕怕。
厅长缓了口气又说：“由机关党委负责，组织大家学习，强化机关程序教育，半月后验收大象配资官网。”
散会大家往会议室外走时大象配资官网，一个副厅长笑着轻拍了一下老薛肩头小声说：“厅长对你很关心呀！”
会后，老薛很长一段时间反复想厅长讲的意思，他走路想，睡觉饭后也想，感觉到了政府与高校的环境极不一样：政府三、六、九等都划分很明显大象配资官网。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了。不只是这些，还有资历，学历，年龄，到机关工作的先后等不成文的规定。那怕你调入厅机关比在后调入的仅早个半月二十天，都是资本。在提职，分房，涨工资等许多问题上都可显出优势。他忽地起一句老话；‘‘一年长工，二年亚工，三年太公。’’混到第三年，就成了不是领导的领导。
想多了就开始观察，看到处级领导或一般干部见厅领导甚至是办公室、人事处、规划处等要害处室领导，言行上都很谦恭大象配资官网。有的年纪很大的老处长见了厅领导多多少少像变了个人，唯唯诺诺的。
厅领导在处长、干部面前脸总是绷的很紧，话也不多大象配资官网。走路通常双手后背，慢悠悠的，显得很稳重。作指示的言谈举止都有领导的架势。大会在 台就坐，腰挺的直直的，官威四射。讲话呢？一本正经，时而声高，时而声低，时而快一些，时而慢一些，阴阳顿挫把持的很好。再加上或有力，或优雅的手势，就显得更有风度和水平。有些领导已修炼的十分老辣，即就是一个人行走在车水马龙、行人匆匆的大街上，让你看一眼就知道是个官。
下地市更明显，讲究对等，厅长去地市就是专员、市长接待；副厅长去地市就是副专员、副市长接待大象配资官网。地方长官的官威更浓，当省地、省市领导对等座谈时，大家谈笑风生，气氛和谐，猛然来个地市的部局领导进来汇报，专员、市长满面春风的笑脸会刷的拉下来，变得十分冷峻，让气氛骤然凝固。这些表现，用今天的话讲就是“扎势”。
老薛还发现，一些职务进步很快，坐火箭上位或省市空降基层的年青领导也学着扎势，走路也慢慢的，脸色做作的威严，作指示也追求一字一板，但总感觉到虚假，浮于表面，不像是骨子里透出的官势，颇有邯郸学步的样子大象配资官网。让人见了不得不硬憋着笑，生怕引起领导不快、失礼。
有了心得，老薛也开始模仿大象配资官网。言行上的换位岂是一日之功，这是“三观”修炼，有人坐到领导位子直到退休都炼的不像。老薛也一样，常感觉无所适从，十分把作。也许他内心常常自嘲：“咱就是个农民娃，祖坟从未冒过这种仙气”。也可能内心很沮丧很痛苦，又无法给别人诉说，有度日如年之感。
确有收效大象配资官网。处级和一般干部再见他或汇报也都变的毕恭毕敬。但老薛装出来的‘‘势’’总显得滑稽，让他们同样想笑不敢笑，可都知道他是好人并不怕。
七
日子显得很漫长，总算到了年底，厅长在心里按自我感觉把几个副职排队比较，感到还是老薛老实、听话、顺手，就安排老薛作总结报告大象配资官网。
老薛是中文系教授，对官样文章多有诟病大象配资官网。认为大话、空话、套话太多。文风呆板，枯燥，常有主谓结构混乱等。为正其章，更其言，他让办公室收集一年来各处情况、数据、项目、经验、问题等材料，亲自主笔。这是他的强项，一提笔就停不下来，走路思，吃饭想，甚至睡觉中猛然想到一个观点也会爬起来赶紧记在纸上，生怕一觉起来忘了。白天他与几个秀才交换意见，晚上自觉加班，不觉10天过去，数万字总结报告出笼。
总结会上，老薛动情地讲，各市局长、机关各处处长、副处长、干部静静地听，时不时会场响起一片笑声和一阵阵热烈掌声大象配资官网。大家虽感觉不像行政报告，但对薛厅长优美的语言和诙谐生动的报告，还是听的如痴如醉。就像在听一位大师或著名学者的文学讲座，十分投入。厅领导班子成员相互看看，不时会意一笑，碰撞出一种莫名的、复杂的、怪异的表情。老薛作完报告后，厅长做了补充讲话，以许多褒奖之词进行赞扬，给予高度肯定。但是会后又与老薛交换意见。
“老薛，”，厅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和的笑着，用中肯的语气说：“文章写得很活，大家开会很少这么投入过大象配资官网。但是这样直接报省政府，办公厅的秀才和领导可能还不太适应。建议办公室的秀才们给你打个下手，再改一改。官样文章的用词格式，我们破不了就入个俗套吧。”
老薛还在陶醉的喜悦中，听了厅长的话，就有了纠结与不快大象配资官网。回到办公室后，把自己写的总结报告和以往机关的报告、讲话进行了对比，虽然不服气，但也感觉到自己的文风确实不适合官场。一赌气把办公室主任叫来，让他放开大改，不再过问。
八
工作的过程就是学习、觉悟过程大象配资官网。老薛也许是内心自卑，自卑了就敏感，敏感就更注意细节。比如开厅党组会，往往几个议题十几分钟，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决定。但常开会不是一个上午就是两三天。会议总是一个议题一宣布，大家开始发言。可发言的人常是东扯西扯，相互开玩笑，说许多与议题无关的话。有时还要说国外、省外的大事和生活中的趣事。
厅长笑眯眯地显得很有兴趣，时常还参与进去讨论大象配资官网。老薛开始很纳闷，不习惯，认为班子成员水平低。时常还看着厅长希望制止，但厅长似乎不懂他的意思，继续参与这种无聊讨论。
时间久了，老薛悟出了奥妙：往往这种离题万里的讨论，多是在研究干部晋级，资金划拨，纪律处分等敏感问题大象配资官网。越是敏感问题，班子意见分歧越大时，扯闲话的时间就越长。
初看上去，大家很团结，会议气氛很好，实际上也许心里肺都能气炸，恨不得跳起来骂娘大象配资官网。发言的人多以东绕西绕拐着弯的方式谈意见，以免争论伤和气。而谈的意见通常是给自己的人，分管的处室争提拔，争利益。直接表态就显得浅显，露骨，没水平。厅长参与题外讨论，常是意见不一，各人笑呵呵相互较劲，互不相让时，怕会议僵持打圆场。而真正厅里处长们和广大干部意见较一致，只要没有那个厅领导表态，党组会上反而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可议可不议。用厅长的话讲：“处长们、同志们的意见都很好。但厅领导要考虑全局，上下左右的关系。有些问题很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等机会成熟了再议吧！”常一放泥牛入海，再无消息。涉及一般干部提副处长，副处长提处长，处长提副厅长时会开的时间更长，最激烈，似乎全厅的人都在活动。可谓暗流涌动，动荡很大。常是党组会还未开，要调正那个人，要提谁的消息几乎无人不知。
老薛请教厅长大象配资官网。厅长表情很复杂，像笑像哭还嘴角直颤，但回答的很简单：‘‘这就是机关，水清则无鱼，一言蔽之’’。
人事问题属敏感问题大象配资官网。老薛是读书人，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初从政时直言表态，惹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背地里骂他、恨他，给他使绊子，抹黑。不知从那刮起的风:‘‘说他本来学问就作不好，在学校实在混不下去，才找门子攀附上副省长。还给校长送礼，钻了政策空子，谋了个副厅长。实际上根本没厅长的能力等等’’。
他能觉察到有闲话，但不知是啥内容大象配资官网。知道不如不知道也必须装作不知道。见到心里猜测的人，还得亲热一点。
吃了几次亏，老薛也聪明了大象配资官网。但并不容易，一旦分管处长给他汇报‘‘人与人之间你看我不顺眼，我不服气你；这件事是我做的，他什么也没干还落个好；相互拆台，造谣中伤，谁对谁不对’’这类事，老薛就开始大脑转速降低，憋得脸发烫，就是想不出用什么妥切的话调整。就紧张，一紧张就更不知道怎么应对，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慌乱。
他常寻思，啥叫久经沙场?真正懂得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豁达和“一蓑烟雨任平生”疏朗的内涵大象配资官网。古人说的真是精辟。他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经的风雨不够，见得世面不广’’。后来修炼‘‘世故’’了。有人说是非，打小报告时，他要么不表态，要么笑呵呵扯别的事 ，环顾左右而言他。
老薛终于由必然王国进入了自由王国大象配资官网。比如，一个地方戏进京获奖，分管副省长指示召开隆重的表彰大会。按厅内职责分工，由他负责。他把呈来的会议方案扫了一眼，没多想就在上面增加了“宣布大会开幕，介绍出席领导与佳宾，宣布奖劢名单”三项议程。均由一名副厅长亮相完成。他打电话要文艺处长老刘和副处长来商量。俩人也不知是在草拟该方案时，故意疏露让他发现，以体现老薛站的高.考虑全面或是觉得没必要，反正是一听他讲完，就笑着互看一下，表示拥护。
副处长知趣先走一步，老刘趁机又提出自己的进步问题大象配资官网。
“老刘”，老薛听了站起来走到老刘身边，拍着老刘的肩膀说：“ 你工作独当一面没的说大象配资官网。虽性格直一点，我喜欢。一会过去再就给厅长讲。你和我性情很像，送你一句话：‘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让我们俩共勉。”
老刘听了，知道老薛提醒他少说话，是爱护他，心里热乎乎的大象配资官网。
老薛给厅长汇报表彰大会方案，厅长满意地点点头指示:‘‘把副省长和自己的讲话写好大象配资官网。自己的讲话要突出成绩上挂，得益于省委，政府重视，分管副省长支持等。还再三叮嘱把副省长支持多写一段’’。当听到老薛讲老刘进步事，笑脸瞬间阴转多云。
“解决还是要解决的大象配资官网。”厅长沉着脸说：“老刘能力不错，就是嘴随便，讲话容易伤人。三年前，下地市与专员座谈。我讲了没10分钟，老刘就讲了30多分钟。拿不住自己呦！”厅长说完还摇了摇头。
老薛听了不再说话大象配资官网。心里暗想；真是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不好，让你三年、五年不得翻身。
上厅办公会讨论表彰大会方案，大家一致通过，还都眉开眼笑赞杨老薛考虑全面，滴水不漏大象配资官网。
老薛既高兴又不高兴大象配资官网。高兴地是增加的三项议程虽画蛇添足，但让每个厅领导都显得在抓地方戏上有成绩，坐大会主戏台有面子，讲几句有威风，才落个皆大欢喜。什么是潜规则？不就是要照顾多方的面子、尊严、利益。成绩要夸大，问题要说小，甚至不说。这就是不可言传的潜规则核心。不高兴地是感觉自己不自觉地变得庸俗，变得世故。一旦想到，就有喘不上气的奧悔。